神的孩子~全才Joshua

各位親愛的家長，最近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困擾我許久的問題，
那就是孩子們的責任感。這一年孩子們會很累，
因為要面對龐大的課業與沉重的升學壓力，
我相信有些人正為了自己的夢想而咬牙苦撐。
但我也相信有些人在別人還沒放棄自己的時候，早已放棄自己。
每天中午，我都巴不得能夠趴在辦公桌上小睡片刻，即使是10分鐘也好，
但無奈每天都有人要補考，或是補作業，為了監督他們，
我只能犧牲自己的休息時間。許多關心我的家長總會在聯絡簿內提醒我：
「老師辛苦了，別忘了好好休息。」
但試問，我去哪生出休息與喘息的時間？
就在我好不容易有空堂可以稍微瞇一下的時候，我得處理同學上課偷吃東西，
或是作業亂寫被老師發現的狀況；就在我終於改完聯絡簿和作業，
想要來整理一下班物資料的時候，我得處理同學考卷亂猜，作業沒完成的狀況。

   
我曾試著逐次告訴家長，孩子作業沒有完成，考試沒有準備等不負責任的習慣。
我善盡告知的義務，也努力在自己的崗位上竭盡所能，
但所得到的成效讓我無言以對。
有一次中午，我準備拿考卷給四位要先考的同學，
但因為我不清楚範圍，深怕自己拿錯，於是我詢問了四位同學。
其中三位不知道要考哪裡，另一位則講錯範圍……
很明顯的，他們都沒有準備……
而深怕他們來不及規劃每次複習考時間的我，早在開學第二天，
就把全學期的複習考時間與科目，通通發給他們。

   
說真的我完全不知道如何形容心中的感受。
口頭上叮嚀了他們，心中卻忍不住問：「你們的夢想有這麼不值得努力嗎？」
過了一天，在我Key-in成績的時候，
我發現昨天那幾位同學的歷史小考，全都不及格，甚至有28、32等離譜的分數。
我問他們，有準備嗎？得到的答案還是，沒有……

   
在眾多我想要的學生特質中，功課好，是排名最後的。
因為我在乎他們有沒有責任感、有沒有榮譽心、懂不懂得體貼老師，
勝過考高分好多好多倍。我印很多練習卷，整理理化筆記，
目的絕不是膚淺地只要孩子們考高分。而是要教他們不要放棄，要永保榮譽！
上一屆的學生在畢業的留言中給了我很多祝福，
其中有一項是「希望學弟妹們比我們更懂老師，更希望學弟妹們比我們好帶」。
然而在身兼導師與父親角色的同時，我絲毫不敢怠慢，
只因我對自己當老師的夢想有所堅持。

   
我從不打學生，我選擇溝通和陪伴，但得到的結果常常讓我很好奇，
如果是人本教育基金會的專家，他們會怎麼做？
不久前的國文聽寫考試，如珊老師在考前就告訴孩子們，這部分很難，
上一屆的學長姊幾乎全班沒過。她說這句話的用意很簡單，
只是要勉勵那些努力用功的孩子，老師知道這很難，
所以考差沒關係，只要你盡力就夠了。

   
考試結果，愛班全班只有3個人過，而我們全班過了大半，90幾分的還不在少數，
連平常成績不是很理想的同學，都考八、九十分。
如珊老師開心地和我分享結果，我也沉浸在孩子們表現優異的假像中。
但事實的真相永遠只有一個，隱藏在黑暗中的事沒有不被光照的。
有人「作弊」，而且很多人。我想起了孩子們在最後一年教師節當天所給我的承諾，
又想起了有人氣我對於他們所準備的不領情，
還想起了不少人在札記和臉書上埋怨我沒看到他們的努力，
再對照這場讓人從天堂掉到地獄的一場騙局。要說什麼呢？
所有我所學過的辭彙都無法形容心中那份沉痛與難過，
尤其我最常鼓勵他們的一句話就是：「考差沒有關係，補考就好了！」

   
當老師最難過的地方，就是看到學生在害怕補考、害怕承擔責任的同時，
失去了純真的尊嚴與榮譽感。段考當天，我在黑板和孩子們分享了一段話：
「你無法控制他人，但你可以掌握自己。」
雖然我知道有誰作弊、有誰偷改分數，
我還是為孩子們保留了最後一次承擔錯誤的機會──
自己到黑板上寫下自己的號碼，坦承自己所犯下的錯誤。

   
第一節下課，黑板空蕩蕩的沒有任何號碼，有同學到辦公室來向我坦承，
我告訴他，承認錯誤的第一步，就是要有勇氣公開承認自己的軟弱，
於是黑板上開始出現號碼，但仍有人抱持著僥倖的心理，龜縮在人群中，
彷彿自己沒有犯錯一樣。我又對全班喊了一次話，
盼望他們能夠拿出最後一點的羞恥心，用勇氣戰勝錯誤……

   
其實我大可以直接把這些孩子全部記過，然後自己想辦法銷過，
銷不掉沒辦法免試沒辦法升學的後果，自己去承擔。
但我給他們一個承認錯誤的機會，就是盼望透過這樣的過程，
他們能虛心地體會，成長沒有捷徑，凡事都要腳踏實地。
我欣慰，絕大多數的孩子都願意承認自己的錯誤，也遺憾還是有兩位同學，
分別從96分變9分，90分變27分。至始至終都沒有勇氣承擔錯誤。
其中一位，過去不只一次地在札記內反應「幹部失職」，
批評幹部做得不好。但他忘了，他也沒有「誠實」地把自己的責任全部盡好。
另一位同學則是跟身旁的同學說，他想要「撐」到最後。
其實我不知道他對於最後的解讀是什麼？是逃避錯誤到畢業那天？還是生命的盡頭？
他忘了老師沒有說，不代表老師不知道……

   
愛是什麼？對我而言愛不是口號，而是發自內心地包容與陪伴。
曾有學生抱怨我：「老師，不要為了那幾個不成熟的同學而失望，你到底有沒有看到我的努力？」
我沒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和他分享聖經裡，
那擁有100隻羊，走失一隻，放下99隻去找不見那隻的牧羊人故事。
小時候聽到這個故事，我總覺得那個牧羊人好奇怪？
不過走失一隻，何必那麼計較？
更何況他拋下99隻去找不見的那隻，如果99隻跑掉怎麼辦？
如果最後一隻都沒找到怎麼辦？
還不如什麼都不要找，至少還剩下99隻？

長大後我才明白，原來那100隻羊對牧羊人來說都是一樣的重要。
走失任何一隻，對牧羊人而言都是不可承受之痛。
那牧羊人為什麼可以放心大膽地拋下99隻羊，離開去尋找迷失的那隻呢？
我想，是因為「相信」吧！相信那99隻體貼自己的心，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
相信那99隻能把自己照顧的很好，讓自己能夠無後顧之憂地把迷失的夥伴找回來。
因為相信，所以勇敢前進……

   
有孩子對我說：「老師你變了，你以前都會……」。
我回答：「老師沒有少做，只是『暫時』沒有多做」；
「老師，你以前聯絡簿都會回我話」，「孩子，有些老師連聯絡簿都沒有收」；
「老師，你以前成績單都會寫話給我們」，「孩子，有些成績單只會有數字」。
那些都不是老師的義務，而是基於一份對學生的熱愛而義無反顧地付出與犧牲。
當所多做的沒有得到珍惜，反而被視為理所當然時，心會痛，而且很痛很痛。

   
我一直很希望能成為讓學生引以為榮的老師。
同樣地，我也盼望我的學生都能讓我引以為榮。
我常思索著，究竟要做個什麼樣的老師？五點準時下班有錯嗎？
完全沒有，因為本來那就是老師結束一天工作，讓自己略做喘息與調整的時間。
可以回家沖個澡租個片，躺在沙發上悠閒地度過一整晚。
或是和三五好友外出聚餐，放下堆積在身上一整天的壓力與雜務，
讓自己的心徹底的清空，抽離那讓自己疲憊不已的環境。
這樣的老師應該會比較快樂，不用管班上還有哪個孩子補考沒完成？
不用注意誰晚自習不專心、破壞班上秩序？但無奈的是，我好像做不到……

   
上個禮拜六中午，在家裡匆忙地和如珊老師交班後，我便趕來學校上下午的課。
一進辦公室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略做休息吃個午餐，
等著我的，是兩位作業沒寫的同學。
其中一位老師問他的時候，還沒有勇氣承認。
因為都已不是第一次犯，因此我請這兩位同學各自打電話給爸爸，
希望能夠尋求「家庭」的解決之道。
我所提出的問題是：「如果孩子作業再不寫，怎麼辦？」
一位爸爸不知道怎麼辦，另一位沒接。
我望著這兩個學生，問他們覺得我打給爸爸有沒有用？他們一起搖搖頭。
然後我問，知不知道為什麼我要打電話？
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管他們作業有沒有完成？
知不知道為什麼我希望他們有責任感？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印練習卷？
他們給了我一堆不痛不癢的答案，
類似以前小學生活與倫理裡面那種八股又老套的口號。
我瞬間了解，原來他們都不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做？
所以才會回答我那些制式化的標準答案，
因為他們以為我只是個要學生考高分的老師，而不明白我之所以這麼做的根本原因。
我簡單的一句「為什麼」，至今他們都沒有告訴我答案……

   
這一年，孩子們將面對很多的「最後一次」。最後一次穿冬季制服，最後一次運動會，
最後一次聖誕佈置，最後一次收到老師寫的卡片，最後一次拿到班刊，最後一次……
然後就畢業了。說不定很多人期待著畢業，盼望能夠早日脫離這水深火熱的國三生活；
說不定很多人捨不得畢業，每天珍惜著所剩不多的相處時光。
時間是殘忍且無情的，不管我們期待或是捨不得，它從來不會因此而改變速度。
我珍惜每一天和這群孩子相處的時光，我在乎每一次能夠改變他們的機會，
我做好每一件我認為有意義且值得做的事。
因為我知道自己不完美，但我盼望自己能夠成為學生的榜樣。

   
我記得當我決定未來要成為一個老師的時候，媽媽和我分享了一段，
教育家福祿貝爾的名言──「教育無他，唯愛與榜樣」。
提醒我當老師的寶貴，在於能夠影響學生的生命，勉勵我教育學生沒有捷徑，
最好的方法，就是愛與榜樣。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個好榜樣，
但我認真地把我的愛藉由每一個細節傳達給他們。
我不知道自己的努力何時才能開花結果，但我相信終有一天我的學生都將明白，
他的國中導師曾經為自己做過什麼樣的事？
他的國中導師曾經幫助自己做了什麼樣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