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孩子~全才Joshua

昨天晚上下班前，我叮嚀幹部，
記得幫我在黑板上提醒大家，「晚自習不要走動、交談」。
雖說這是一件不需要提醒，本來就應該做到的事，
我還是很雞婆且囉唆地要求我的幹部去做。

今天早上，我一如往常地批改聯絡簿。
第一本：「昨天晚上跟以前老師不在的時候一樣，詳情就不多說了。」
第二本：「沒想到還是有人把老師的叮嚀當耳邊風，走動、交談通通來」
第三本……

我思索著不知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是我交代不清楚？還是學生認知有錯誤？
我想了一整天，不知道答案。我難過地要求全班今天放學留下來晚自習，
當然，我也一定會留。
下午第二節，我聽到了同學們間的耳語，
他們說「老師會不會只是說說而已，到最後又不用留？」我沒有生氣，只是心痛……

原來我付出的好，是一種理所當然，原來我給予的愛，是天經地義。
我討厭晚自習，因為那剝奪我和兒子相處的機會，我期待幫他洗澡，我喜歡抱著他玩。
只要輪到晚自習，回到家就只能偷看兒子睡覺，然後輕拍他的背，在他耳邊禱告。
他不會給我笑臉，只是放鬆地張開嘴巴，享受著屬於他的美夢。
然而我從來不會拿這當做藉口，少盡一份我當老師應盡的責任。

我走進教室，和學生分享我的心情，
從來就不是我犯錯，但我選擇和學生站在一起，我處罰他們，一定也會處罰自己。
我告訴他們今天留到七點，但若你真的家裡有急事，
有非離開不可的理由，你可以先走。你們餓肚子，我也會陪你們，
只要班上有一個人沒吃東西，我就不會吃東西。
我賭注性地想知道，究竟有多少學生和我站在一起……

五點的鐘聲響起，全班37個學生留下來17個。
有人背著書包誠懇向我道歉，因為今天家裡有急事，她願意改天做另外的處罰。
我說沒有關係，妳先走吧！這並不是處罰，是一種我們對於團體榮譽的宣示。
有人說老師今天家裡只剩小妹，沒有大人陪她，對不起我得先走。
我說沒有關係，去吧！那是妳當姊姊的責任。
有的人頭也不回，連再見都沒有跟我說，書包背了就站在走廊。
我凝視著那昨天晚上講話的學生背著書包走出去，我沒有叫住他，我也不想叫住他。
我猜，他不覺得自己有錯......
我看到那每次犯錯我都包容他，想盡辦法幫他銷過，
連家長的怒氣我都幫他擋的學生，那空蕩蕩的座位，我沒有找他，也不想去找他。
我猜，他不覺得他該留......

我靜靜地和留下來的學生檢討完會考考卷，然後默默地坐在教室後面的座位。
我不知道是現在的學生難教？還是我這個老師不會教？
我一直想當那種很酷的老師，就是當學生聽到老師是我的時候，
會很驕傲，而別人會投以羨慕的眼光。
我低頭看著剛出爐的會考成績單，信班平均67，愛班平均63，其他普通班52、50、48，
我猜這群優秀的學生無論給哪個老師教，一定也能表現和現在一樣。
望著黑板旁一整面的生活競賽獎狀，
我猜這群優秀的學生無論在哪個班級，他們一定都能夠拿到比現在更多的獎狀與榮譽。

我痛恨教書匠，而他X的我卻只是個教書匠。
六點二十分，我站在三樓走廊的欄杆旁，
我的心很痛，覺得自己當老師當的很失敗，
就在我恍神之際，一聲聲熱情的「老師！」喚醒了我。
我低頭往下看，是上一屆帶畢業的伃庭和妤昕。
我沒有說話，只是微笑看著他們，我猜他們是要去看雙語班的話劇公演，
我盯著他們走進一樓穿堂，想著他們不知道能不能感受到我此刻的心情。
六點三十分，我走進教室，感謝每一位留下來陪我晚自習的孩子，
他們陪我挨餓，陪我做這些沒人要求我們要做的事，
我想跟他們說我很愛他們，卻怕那些先走的人以為，我沒有愛他們。
六點三十五分，我拿起辦公室的話筒，打給律錚，
相信他是老師們眼中的頭痛人物，而我始終認為，
他只是沒有遇到懂他的老師，我努力扮演這樣的角色，
而他也願意讓我扮演這樣的角色。我和他聊了十幾分鐘，
提醒他一些他早就知道的人生道理，我掛上電話，盼望我的學生能夠明白我的心意。
我刻意不搭電梯，漫步走下一樓，我在外面的簽到簿上簽上我的名字，
我走進表演會場，默默地站在最後面。
我手錶不見了，所以我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我英文不好，我今天好累，
我來，只是因為裡面有我的學生──葉王和妤軒。

我步出會場，帶起安全帽。我想起三年前的此時，
我一句話「今天晚自習全班留下來。」沒有人會抱怨，也沒有人說不好。
有人為了留下來向補習班請假，有人為了留下來和爸媽吵架，
就這樣，秉持著一個都不能少的團隊精神，我的學生，總是默默地和我站在一起。
他們不聰明，他們成績不好，但他們相信我，跟著我的背影，
一路從墊底拼到第一，因為我沒有輕看他們，更沒有因為考差就放棄他們。
當年我之所以堅持不分拆班，就是因為我知道，
他們一定不會讓我失望，而我深深相信他們。

三年後的今天，我做了和當年相同的事，卻得到完全不同的結果。
我記得三年前我曾經把貼在黑板上的「爭氣」拿下，
卻有孩子不厭其煩地把他重貼回去。
我記得三年前我曾經氣的不改聯絡簿叫學生都不用寫札記，
卻有孩子還是每天不斷地寫而且愈寫愈多。

曾有同學指責我，為什麼同學犯錯我都不處理？
事實上我有處理，只是我顧及每個人不同的自尊心，
所以默默包容然後找機會給予提醒。
我期盼這樣的好，能被學生珍惜，然後因為感謝，而努力改變與長大。
結果辛苦半天，換來的是對的同學罵我不處理，錯的同學沒有改，所以，我失敗……

今天，是個心很痛的夜晚。回家時如珊已經把永祈洗好澡，
我忙著幫他擦流出來的口水和溢奶，然後趁他還清醒的時候，抱著他在家裡走走。
我把他放在客廳的遊戲墊上，他雙手支撐著身體面朝窗外，
清澈的眼睛彷彿沒有煩惱。他轉了個身向我伸出雙手，我抱起他，他對我微笑。

親愛的孩子有一天你會長大，要當個體貼細心的人，
在別人需要的時候伸出援手；要當個勇於承擔的人，
在沒有人願意挺身而出的時候，要秉持良知站立的穩。
盼望你有一顆溫柔的心，看見別人的需要，給予真誠的溫暖。
要樂於分享，要永遠相信，爸爸並不完美，所以你要做的比我好喔！